Tuesday, June 01, 2010

八九六四的二三事

記得讀幼稚園,老師曾警告我們不要多嘴,不然用釘書機「釘實個嘴」。這是我聽過最恐怖的懲罰方法,那時我天天在想老師怎樣用手拿着同學的兩片嘴唇,大力一按。會流血,很痛喎!老師怎可以做得出?

一九八九那年,我六歲,準確一點是五歲半,極可能仍未上小學。六四期間,身邊大人都好緊張,天天留意新聞。印象中只記得一幕,一個男人揮着旗站在坦克車前。爸爸跟我說:中共開坦克車車死學生,學生不怕死的擋在坦克前,沒有走。

坦克車車死人,隨即進佔恐怖事件第一位。聽後那幾天又幻想,廣場示威的學生是怎樣手牽手抵擋坦克,他們是站着還是坐着,而一輛輛坦克又從那個方向角度車埋去,然後餘下一灘灘血肉交纏的物體。坦克從腳趾公一直鏟過去,被輾碎的骨骼卡卡聲,而上半身那人仍未死,有感覺喎。有車撞過來,人是不可能不走。(學校和媽媽都會教怎樣過馬路,小心點,會被車車死。)作為不看恐怖片的豆丁,我其實想像不到。除了那畫面遠超小孩子的幻想領域,用車車人亦是很不可思議,不合常理。

一九九五年,我十二歲升讀官校中一。全校最惡的訓導主任「惡名昭彰」,任何老師都把他當成對付學生的最後必殺技。然而一位中七師兄訴說學校往蹟時,提起這一年。他說當年這位很惡的訓導主任都哭了。另一位女教師上課時都不禁落淚。全校師生一起罷課。聽罷覺得師兄師姐都好型,竟然罷課。可惜中學七年生涯,再沒有罷課的事件。

雖然人愈大,了解六四事件愈多。但仍然只是一名旁觀者,閒時留意新聞報導六四燭火晚會人數。直至去年四月獲悉在芬蘭讀書的機會,覺得在港的機會不多,忽然心繫家港,好想做一個香港人,參與社會的事。抱着來年不會有機會參與六四的心態,我首次出席六四維園的燭火晚會,買了幾本天安門母親的書,邊看邊流淚。

這時我才知道,原來男友的父親是在六四生日。八九以後他都沒有出外慶生。燭光集會後,我打電話給男友爸爸,跟他說生日快樂,還被男友笑我搶分,因為廿十年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。明明是一個很個人的喜慶日子,八九以後因集體回憶變成禁忌。要負責的政權/人忘記了,平民百姓卻年復年背負無理的沉重的包伏。

亦是去年,大學同學因揭露雜誌社腰斬六四專題而被炒。親切體會所謂言論自由的香港其實岌岌可危。

今年,錯過516公投。去了丹麥有機農場做兩周農夫。認識維也納女孩,曾任雜誌記者。主動提起了六四一事,「一講天安門,無人不識。年年歐洲的報紙都一定會提。」我問,現在中國沒有遊行,報導什麼呢?「就是報導今年是幾多周年,在中國沒有遊行示威。然後再介紹當年經過。」對歐洲媒體,又多了一份敬意。

總算在六四前夕回港。甫落機聽見公開展示多年的民主女神像被警方抬走。然後是警方和食環署互扯貓尾的新聞稿,忽然要申請才可擺放維園。下次會否用消防條例話生火危險,如中秋節有職員叫人唔好煲蠟?雖然時差未過,常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,但點忍呀?六四,維園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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