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August 08, 2008

風起雲湧之餘想: 本港學運

這夜跟同學湊熱鬧,前往山貝河尋找鱷魚蹤跡。鱷魚未見,卻碰上通宵駐守的記者。原來鱷魚並未失蹤,他們每日仍找到牠。只是傳媒近日報道少了,大家熱情也冷卻下來。早前在大學界鬧得熱血沸騰的「削資風暴」,可謂多年難得的學生運動,一下子又沉寂下來。Easy come, easy go!大概是港人的習性。熱潮迅速牽起,同樣火迅降溫。幸好當年的學生運動並非如此。

七十年代,風起雲湧,左右二派的人士把持己見,以文字作出評論,牽起論戰。論戰由左右派對祖國情懷之爭,慢慢轉移到認識祖國、關心社會的大前題上。不管是何原因,當年的青年開始關心祖國,對這課題產生興趣。展開對祖國浪漫情懷的追求和盼望,希望踏足這片封閉神秘的國土──雖然有人批評這些只是盲目趕上「歷史洪流」、「跟風」的表現。So what?「祖國」這名詞的使用和有關的討論的確史無前例地增加及趨向白熱化。大學生高舉「放眼世界、認識祖國、關心社會」的旗幟,思想自身和祖國的關係。這畢竟為多年來只有港英殖民政府單一聲音,以及一面倒打壓「左派」的政治悶局開闢一條新的道路。

閱畢劉述先《我對香港學生運動的看法》,當時的香港學生運動有三個主要目標:反殖民主義、反社會不公、反校內不合理措施。在偶然的因素下,為中文爭取合法地位(法定語文)的語文運動展開了學生運動的序幕。成功爭取中文為本港法定語文,香港市民民族意識似有「復興」之勢。接下來,保衞釣魚台運動、七七維園事件,殖民政府處理不當,進一步顯示其與愛國熱情的對立,牽動長久以來對殖民政府不滿的情緒,引發一片反港英政府的浪潮。隨後,針對社會不公平現象的學生運動始起彼落,如參與盲人工潮運動。而要求校方改革、希望參與校政的聲音亦不絕於耳。

劉先生彷似詳盡地介紹當時的學生運動,但每次結尾總會加些註腳,叫學生不要盲目美化中共、過份理想化;又把他們的左傾形容為「一廂情願」,是「幼稚病」……緊接提出「第三條路」的意見,卻又虛無得很,令人找不著要旨。劉君寫這文的動機實在令人費解。既不是純粹的資料整理,列舉的意見又未見創造性和新意。與其說這是篇中肯的報導,倒不如說旨在打擊學生、挫一挫他們的氣焰。這位老一輩的新儒家,擺出導師的姿態,「教導」學生要溫文、合符中庸之道的主張。他大概忘了自己所身處的年代,不同的聲音勢力相距甚遠。弱勢的聲音要尋求出路,採取非凡的手段是必須的。

相反,馮可强以參與「學運」的過來人身份,寫下《從舊香大到新港大》,憶述當年的深刻體會。作為擠入金字塔的大學新生,從思考讀書的意義開始,愈發感到迷茫,愈漸覺得當時的教育旨在為港英政府培養「稱心如意的奴僕」。整個制度完全脫離社會現實,與羣眾毫無關係。期間,「六七暴動」震撼了陶醉於象牙塔內的靈魂。以當時普遍論述,大學生出走象牙塔,展開關心社會的行動。他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學生,而是進入勞苦階層,了解社會的不公義和不合理現實。對港英政府不滿的同時,認識祖國的面向彷彿為他們提供一條出路。

文章充份流露一個大學生銳意改革社會的渴望,以及熱切追求理想的激情。作者以「我」為主體,開宗明義談及他的往事和感想,所以不存在中立與否的問題,與劉文不同。反而,當中所表達的學生自白,才是關注的重點。

一直由殖民政府培養出來的知識青年、大學生,他們是失落的一代。何謂家?何謂國?殖民政府的教育制度不會教,祖國近乎閉國自守的政策亦令人難以親近。他們未曾踏足故鄉,無根,無愛國主義。他們對於「國家」、「民族」等字眼,大概只有依稀的印象或一些模糊的觀念,或者浪漫的想像和憧憬。一時間,他們像突然間從夢中甦醒過來,尋索自己的民族身份認同。香港與自己的關係、香港與祖國的關係、祖國與自己的關係──香港的未來與前途又會是何模樣?他們由是產生了認識祖國的迫切性。

凡始種種,深深地打動我這個少不更事的現代大學生。作為一個比他們更受殖民教育影響的一代,「家國於我有何意義?」這一類問題更於我無關。曾經反共產黨、反毛澤東、反社會主義的我(當然只是少時未經思考的口出狂言),完全不屑母親那種支持毛主席的、盲目仇視西方的態度。這下子卻被這班六、七十年代的學生打動了。他們對祖國的感情,透過文字具體無遺的表現出來,找到了方向,他們的出路。而我,卻變得迷茫。

近日課堂的討論,我開始思想自己和中國的關係,是二十年來的首次。


同樣,被文字打動,真切感到其動人威力,也是十多年學生生涯的頭一回。

注: cus 303 文化評論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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