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August 08, 2008

《我城》、《我.城》

西西的《我城》在一九七五年於《快報》連載刊登,後來被編輯成書,共有四個版本。從第一版的素葉版(一九七九年,三月)約六萬字增至第四版洪範版(一九九九年,八月)約十三萬字。四次字數增補前後跨越逾廿載。西西以輕鬆調皮的筆觸,豐富的想像力和創造力,透過這個故事,寫下「我」、寫下「城」;寫下自己的感情,記錄居住的地方,並其中的人和事。若說西西寫出了「我城」,到不如說,西西寫出了我和城。「我」可以是任何讀者,更多的是作者自己本身。而這城,就是當時七十年代的香港。

《我城》是一個由各式各樣的都市小人物組成的故事:有忙著應付升中考試的阿髮,成功受聘成為電話維修員的阿果,負責看門的阿北,在船上當電工的阿游,曾是公園管理員、電話維修員,最後成為警員的麥快樂等。當然還少不了他們的家人、朋友,還有那些目數眾多但沒法記下名字的群眾、移民或難民。雖然這些人物職業不同,性格各異,但作者寫的仍然是「我」。

不論是天真可愛的阿髮、樂觀積極的麥快樂、堅持手製木門的阿北、喜歡周遊各地的阿游、勸奮工作的阿果……他們上學、工作、放假、玩耍;踼毽子、種植物、讀報紙、看電視、上茶樓、打麻雀;釣魚、露營、野餐、去離島。每一個人物言行,同樣表達了作者的思想感情,對事物的看法。眾人物日常生活雖然不盡相同,但對於這城,還是充滿感情。這些情感,便是作者筆下流露出來的。所以,故事主角在別人出國旅行時,卻選擇留下看清楚這城。當需要抉擇逃亡或留下時,便選上後者。即使出國打工,仍然熱烈詢問這城的近況。這城就是「我城」。「我」,成長居住的地方。「我」和「城」的關係密不可分。

作者愛護所身處的地方,所以藉阿髮班主任和一位陌生人說出對城市的祝願:希望創造一個「美麗新世界」。他重視這城,便透過航海的阿游在外地打探或被問及「我城」的最新消息,表達對居住地的思念。他更希望守護這城,便干讓麥快樂的朋友阿傻誠心地搖出一籤:天佑我城。這些故事主人翁的心意,其實也就是作者「我」的心意。

故事除「我」之外,還有「城」的部份。這個城,就是由各式各樣的人物建構出
來的。這是一個快樂、充滿活力的城。城內的人雖然住在細小擠迫的空間,仍然從打牌獲得的樂趣。雖然要應付緊張的升中考試、不停的做習作,還得在種種植物、踼踼毽子。雖然都市工作繁忙,但假日仍有到郊外露營、約魚、野餐的機會。它同樣是一個急速發展,邁向現代化的城。城市不夠地方用,所以要移山填海,要開始推行火葬。城市面對食水短缺,便在山上炸下一個大洞興建儲水庫。阿果在機構、郊外安裝日趨普及的電話;阿北的師弟建議他用機械造門;打字機取代手寫文字;飛機航班的日愈頻繁……這些都似乎在展示一個進步中的城市。這個城市另外還有些特別。她的「手」和「口」爭吵了上百年的歷史,就是書面語和口語的運用,使住在城裏的人不能「我手寫我口」。這裏還有一個世界上最接近民居的機場,飛機航道與鄰近的民居天台只不過是近在咫尺。

同樣,發展背後,天然環境被破壞了。城市製造出大量的垃圾、污染物,污染水源、空氣、草地、泥土。草變成了黑色,植物都鋪了塵。城內的屋簷愈來愈少,燕子都不留下來。候鳥也不停下,只在這兒作短暫停留。作者更借阿髮的班主任的說話,明言目前的世界不好,沒有理想的生活環境,所以希望創造美麗新世界。(當中指涉的可能不只環境污染問題,但定必包括這方面。)甚至還用上了一個章節,記錄一個完全被包裹的城市。城市內除了「你」和一個不停揮劍的男士,其他一切各樣城市設施皆被塑膠布包裹著,為的是防止空氣污染。

除了描寫城的基本特質輪廓,藉著故事主人翁的個人經歷,把香港的故事慢慢勾勒出來:打仗時,炸彈轟下來使阿北失去了妻子。樓宇價格不知何以不斷上升,公共巴士的票價同樣有升無減。一些人聚集在草地上,可能是示威。麥快樂被調往大球場任職,和球迷於球賽進行中一起擲蕃茄,引發騷亂。阿果和麥快樂及其朋友在露營時偷取菠蘿,菠蘿們「自述」不滿名字被用作土製炸彈的外號,一些無辜途人更因此枉送性命。阿游在船上工作時,訴說城市近況,大量難民從山上、水面各方湧來,有少數探親,有的逃難,還有些於途中喪生。

以上都是「我」的角度之下的我城。既然「我」和「城」已經被寫出來,下一步便是「我」怎樣和「城」建立關係。無可否認,住在城中的「我」是沒可能不去跟她發生關係。然而,會發生怎樣的關係,或怎樣發生關係,則不得而知。西西從一開始已表達對我城熾熱的感情。雖然在身份問題上弄不清楚,他也曾對於這個只有城籍而沒有國籍的地方發出疑問,但他最終清楚表達喜歡這城,願意留守此地。「我」由是慢慢建立出對我城的歸屬感和認同,並且愛護和關懷她。這種愛護之情,可透過作者在末段寫出一連串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和期盼。即使我城遇上了不少問題,即使我城不是理想的地方,作者仍然對她充滿希望,把祝福呈上。

《我城》是屬於西西一系列的城市小說之一,是七十年代的作品。城市小說的其中一個特別之處,就是小說內容和當下的社會狀況有密切關係,這個「即時性」是十分重要的。七十年代的香港特殊背景,可能成為閱讀這作品的時空局限。要更明白作品的內容,就必須了解當時的一些社會背景。當時香港市民多為四、五十年代南下的移民。到七十年代,國內文化大革命迫使一批難民到來。加上越南內戰,當年港英政府把香港宣報為「第一收容港」,大批越南難民乘船湧入。港人身份含糊不清。這些難民移民拋棄原有國藉,申請成為香港人。然而,香港本身也只一個英國殖民地,這才引發「城籍」、「國籍」的問題。還有六七暴動(這才有「土製菠蘿」的故事)、食水短缺(這才有拆掉屋頂收集雨水的故事)、石油危機(這才有收集光管的情節)、位於九龍城舊香港機場等資料。知道這些,才可在閱讀過程中享受更多的樂趣和產生共鳴。

然而,西西筆下的《我城》,似乎亦難於突破城市小說的限制。這個圍繞特定時空場景的作品,主題環繞在七十年代的香港,與今相距三十載。那些於出生並成長於九十年代以後的讀者,便難以領略箇中深遠的象徵含義,和體味作者的幽默技巧。讀者羣與作品相距的年代愈久遠,兩者間的聯繫也就愈疏遠。當然即使去掉背景,這仍是一個含豐富趣味性的故事,有些情節至今亦仍然適用。例如樓宇價格、公共巴士票價持續高企,污染問題愈來愈嚴重,書面語和口語的爭論依然不休。不過,至於什麼是難民?為什麼「菠蘿」會吃人?何謂城籍國籍?等問題便不再顯得重要。讀者其實也大可不必深究。

今天,若作者再次執筆,三十年後的我城到底會怎樣?會否仍是生氣盎然,一個令人快樂愉悅的城市?當中的主角又會否仍然對這城熱愛如昔?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。作者在出版一九九九年第四版時,增補了萬餘字,並無損或改變全書的感覺,感覺依然。可見作者對我城的愛由始至今仍未變更。今天,《我城》固然不再是現在的我城。不過,這個作品在西西而言,可能仍然是《我城》──一個關於「我」(他)和「城」的故事。

注: 「閱讀評論」功課

2 comments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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